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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争鸣:性学三杰畅谈性道德 性解放不是放纵
时间:2004.11.17
威尼斯84881-欢迎莅临

  性学“三杰”畅谈“性道德”

  在第二届全国性文化节上,威尼斯84881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潘绥铭教授所作的《21世纪中国的性问题》专题报告,直言中国社会已经迎来一个全面“性化”的时代,以此展开的社会生活方式变化与社会结构动荡,不可避免要成为中国人现实面对的问题。潘教授指出,对于“性化”时代的变化,社会多少需要做一些道德准备。

潘绥铭、刘达临、李银河人称性学“三杰”。在接受采访时,三位都对性道德做了一些解释,呼吁促进性的解放而防范性的放纵。

  性关系、性观念颠覆一切的品性,使其具有着一种非凡的影响力,因此即使人们性道德的变化是必然的,我们整体伦理环境也必须要学会如何应对这么一种变化。如果对于当前人们的性道德标准和性行为方式的变化尚不自觉,尚在迟钝之中,则我们到底还能走多远,就是一个非常值得警醒的问题。

  潘绥铭:性道德就是人权道德

  关于性道德

  潘绥铭:传统性道德总是用好与坏、对与错这样黑白分明的方式来评价人们的性行为。我认为这是非常错误的,因为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多元化,每一个行为都会有很多种意见,而其中不会有任何一个意见能够得到50%以上的支持率。另外,传统的道德观就更无法衡量很多新出现的社会现象,譬如网恋,CYBERSEX。

  我认为性道德就是人权道德。意思就是说,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,只要前提是不损害别人的权利。“己所不欲,勿施与人。”另外,人权道德是从人权衍生出来的道德,它是维护人权的,不是维持社会秩序的。

  例如,大学生在自习室接吻被学校当局通过录像发现,决定对他们进行处罚,理由是侵犯了教学秩序。用人权道德的标准来判断这件事的是与非,就要这样来分析:接吻是这对大学生情侣的权利,他们有没有影响别人的权利才是讨论这件事的焦点。确切地是说,他们损害了别人不想看别人亲昵行为的权利。即使在国外,公众场合亲吻也是很少见的,除非是飞机场、火车站这样送别的场合。所以如果学校只是从教学秩序这个方面来惩罚,而不是从当场同学的权利来考虑,是非常错误的。另外,处罚也不能过分,因为别人骂你,难道你就有理由打人吗?

 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关于第三者的权利。目前中国法律对于第三者是一律打击的,但是如果一个妻子在家里受到丈夫的暴力以及性威胁,那么这个妻子的婚外情是应该受到保护的。有人可能会说这个妻子为什么不先离婚,然后再去很自由地追求爱情呢?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谁不知道这个道理?但实际情况是,发生第三者的往往是因为原来的婚姻无法轻易破裂。在现有的法律下,离婚太不容易了。在北欧地区,第三者的现象就很少,因为他们离婚容易,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感情不合,那他们绝对不会在一起生活,完全没有必要闹到出现第三者的地步。

  人权道德是包括很多方面的,不过性恐怕是其中最难突破的一点。婚姻是性在人权道德上难以突破的最大的借口。

  “ 性道德就是人权道德。意思就是说,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,只要前提是不损害别人的权利。己所不欲,勿施与人。”另外,人权道德是从人权衍生出来的道德,它是维护人权的,不是维持社会秩序的。”

  潘绥铭,威尼斯84881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、威尼斯84881社会学系教授,博士研究生导师;曾多次对全国各地色情场所进行深入调查研究,著有《存在与荒谬》等多部性学专著,被誉为“中国性学第一人”。����

  潘绥铭专著

  《神秘的圣火——性的社会史》,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5月(2000年改版为《性的社会史》,由同一出版社出版)

  《中国性现状——潘绥铭性学专题》,光明日报出版社1995年6月

  《性,你真懂了吗?——21世纪性学读本》,中国检查出版社1998年1月

  《中国性学百科全书·性社会学卷》(主编、唯一撰稿人),中国大百科出版社1998 年2月

  《存在与荒谬——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》,群言出版社1999年1月

  《中国大学生的性行为,1991-1997》,商务印书馆2000年3月

  《生存与体验——对一个红灯区的追踪考察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9月

  特约采写 其萍

  李银河:性与性别是并列的

  信息时报:有一种说法,性解放主要是对女性的解放。听起来似乎女性比男性在受益更多,您认为呢?

  李银河:从全世界范围看,是这样的。性解放之前,男女在性方面差异特别大,经过性革命,男女很多指标都接近了,比如婚前性行为、婚外恋等。但是在中国有一点特别,虽然女性的变化大,但是男性在过去也相当压抑,变化也不小。所以在中国应该是共同的解放,但比较起来女人受益更大一些,因为女人过去受压抑更厉害。

  信息时报:是否说明男女在性权利的行使上还有很大不同?

  李银河:应该是吧。在中国,男女双重标准还是相当厉害的,有很多事情男人可以做,女人不可以。男人有很多性伴侣是个好事,证明有能力、有财富、有权利,如果女人有很多男人的话,就是荡妇。这是男权社会的典型特征。

  信息时报:在一个男权的社会,男女在性方面的责任是否也有差异?

  李银河:有。比如说男人老觉得避孕或者采取安全措施都是女人的事情,其实应该双方共同负起责任来。在我的调查中显示,安全套的使用是一个非常敏感的男权的标志,越平等的人越能接受安全套,越男权的人越不接受。

  信息时报:一直有学者呼吁,要应对种种情况,必须加强“性道德”。性和道德结合在一起,应该包括哪些内容?

  李银河:不同的时代,有不同的内容。我认为现在主要是不伤害他人,只要双方自愿,都应当是被容许的。

  信息时报:这个“不伤害他人”怎样衡量?

  李银河:要看实际上有没有伤害。

  信息时报:比如婚外性,如果仅仅是性关系的双方知情,似乎也没有伤害其他人。

  李银河:但它实际上违反了夫妻之间的承诺,伤害到了婚姻关系,应该被谴责。如果征得配偶同意,我就觉得没有问题。

  信息时报:那么您认为一夜情符合这样的标准吗?

  李银河:如果双方没有婚姻关系,一夜情在道德上没有太多问题。但是这是充满了危险的性,因为每增加一个性伴,染上性病的几率会增加很多。所以要SAFE SEX(安全的性)。一夜情可能存在着危险,不光是传播性病,跟陌生人发生这么亲密的关系,可能发生抢劫、强奸甚至谋杀。如果有把握不会发生这些事情,那么一夜情是个人的选择。

  信息时报:对于男人与女人,性道德的标准是否也有所不同?

  李银河: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同的,还是有双重标准。

  信息时报:两个标准之间的差异有多大?

  李银河:最典型的还是赚赔逻辑。如果一个男人跟很多女人,好像他就是赚了;如果一个女人跟很多男人,好像她就是赔了。

  信息时报:有报道说,您提出卖淫嫖娼属于性道德范畴内的行为?

  李银河:对,我主张卖淫非罪化——既不是合法,也不是非法。发生在成年人之间的、自愿的性行为都应该是容许的,不管中间是否有金钱的交易。

  信息时报:这个观点恐怕很多人不赞同。

  李银河:争论太大了,而且会越来越大。但国际上的妓权运动,比如妓女上街游行要求尊重妓女权利,这些已经在亚洲地区发生了。

  信息时报:国外发生的那些有关性的运动,是否迟早在中国发生?

  李银河:我觉得上世纪60、70年代国外的性革命,中国也将会发生。

  信息时报:经过20多年的开放,中国的性压抑状况得到一定程度缓解,您认为目前情况如何,哪些方面需要改善?

  李银河:在性话语方面还是相当压抑的。比如,光盘,我认为就属于言论的范畴而不是行动,但我国的刑法是禁止的。所以才会出现去年的夫妻看黄碟案,引发全国的大讨论。虽然最后警察向那对夫妻赔礼道歉了,实际上是不服气的。警察有他们的理由——中国刑法禁止淫秽品的制作传播,这就是一个矛盾。

  信息时报:那么我们如何规避性革命中偏激的一面呢,比如太过于开放?

  李银河:我觉得开放没有什么过不过的,就是要提倡道德底线,一定要自愿,一定不要伤害他人。另一方面,就是要提倡安全的性,比如不要有不情愿的怀孕,不要传播性病。现在性病传播得非常厉害,但是遏止性病传播不能用反性的办法,大家都禁欲。所以在中国推广百分之百安全套工程,这很重要。

  信息时报:您理想中的性文明应该是怎么的一种状态?

  李银河:就是坚守上面那样一个道德底线,双方自愿和不伤害他人。我们打击一切非自愿的和伤害他人的性,这样的性应该惩罚和制止,除此之外都应该被容许。文明的性是充分尊重人的个性的、丰富多采的。

  信息时报:您一定也听说了,前不久杜蕾斯调查报告称,中国人均性伴侣19.3个,引起一片争论。

  李银河:我觉得这个数字肯定有歪曲的成分,比如在网上瞎填,有很大的水分。我觉得现实情况还不到这个份上,即使集中在某个年龄段、某一个阶层的人,19.3也太邪乎了。我看到去年的一个调查,全国平均是一点零几。

  信息时报:众多学者在坚持做性文化研究,意义在哪里?

  李银河:主要是说明事实,比如性伴侣的平均数到底是一点零几还是19.3。把事实本身调查出来,至于调查的结果被用在哪里,是否被广泛认可,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(采写 董彦)

  “ 我是一个女权主义者,在性这方面的观点算是比较激进、前卫。但我不适合做什么运动,我没有这个才能。现在我有一点话语权,除了做自己的课题之外,如果公众需要,我很乐意从自己的专业出发,给出我认为对的观点。我愿这些研究能够为自己带来快乐,同时能够对陷于不幸的人们有所帮助,帮助他们去挑战陈旧、迂腐的性观念。”

  李银河,1952年生于北京。美国匹兹堡大学社会学博士。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。

  李银河专著

  主要著译作有《中国人的性爱与婚姻》、《生育与中国村落文化》、《性社会学》、《中国婚姻家庭及其变迁》、《他们的世界——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》、《女性权力的崛起》、《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》、《同性恋亚文化》、《虐恋亚文化》、《性的问题》、《酷儿理论——西方90年代性思潮》等

  刘达临:大门只打开了一半

  信息时报:这两年您到过国内很多城市办展览,每次几乎总能引起轰动或争议。中国人对性的态度有哪些变化?

  刘达临:中国处在各方面不断的开放当中,在性方面也是这样,更开放更自由,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。但目前还是有限度的。性禁锢的大门被打开了,但是只开了一半,所以我们的性学研究、性文化事业、性博物馆都能够合法地进行。同样也因为另外一半还没有打开,阻力、保守思想仍然存在。

  信息时报:阻力主要指的是什么?

  刘达临:有两个方面,一个是父母落后于孩子,父母怕孩子会学坏,总是掩着盖着,但孩子什么都知道,但不一定能科学地理解;另一个是某些官员的观念落后于群众,总是害怕群众接受不了。

  信息时报:但我们看到的现象是,开放仍然是趋势。

  刘达临:开放是不可避免的,但开放有两种情况。一种是滥交,这是我们所反对的;而我们赞成性应该是自然的、健康的、科学的性,这种是我们所推动的性开放。

  信息时报:在您的研究中,与古代人相比,如今的性是更开放了还是倒退?

  刘达临:不能够一概而论。古代女子缠足也是性文化,文化当中有糟粕有精华。从总的来说,时代在发展,我们应该是比古人更加科学,但是在某些方面现代人还不如古人。

  信息时报:哪些方面?

  刘达临:拿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来说,同性恋在任何国家、任何社会、任何时代都有,而且是相当大的人群,中国目前至少有三四千万人。欧洲中世纪有很多火烧同性恋僧侣的事件,中国几千年来对同性恋没有迫害,至多是嘲笑,这是中国历史上比较文明的地方。解放以后,曾有过把同性恋者当作流氓分子关起来劳教,这就不如古代了。原因是复杂的,主要有两点,一个是把性看作肮脏的、污秽不洁的,第二个就是当时极左的思想,对性全盘否定,压抑人性。但是改革开放之后,这种情况逐渐好转,我们整个社会的性文化向着一个更加文明的方向发展。

  信息时报:在性方面,我们目前面临的迫切问题是什么?

  刘达临:我们努力的方向是自然的、健康的、科学的性,最迫切的问题是要教育人们,抱着一个自然的态度对待性。性是很自然的事情,把它搞得越不自然,就越觉得神秘,越想追求它,甚至追求到一条歪路上去。所以我们讲,性教育应该从儿童开始,西方有人说性教育是一个终生教育。

  信息时报:但是对于性教育的尺度把握,人们总是争论不断。古人的性教育是否有可借鉴之处?

  刘达临:古人不可能系统地教育孩子,但他们借助一些东西,比如嫁妆画,就是一长卷春宫图,母亲给女儿放在嫁妆里头带到夫家去,这就是一种启发性的教育。还有一种东西叫压箱底,外边看起来就是一个小盒子,打开以后里边是男女在交合的姿势。平时放在箱子底下压邪用,女儿出嫁前,母亲打开盖子给她看看,暗示她将来为人妻应该怎么做。古人的方法虽然幼稚可笑,但他们的思想比现在有些人还要更开明一些。

  信息时报:几千年来,“食色性也”四个字支撑了所有的性生活,是所有性实践活动的理论说明。如今,我们是否需要新的理论?

  刘达临:“食色性也”这话是对的,但是仅仅用这四个字来概括性,是远远不够的。“食色性也”什么意思呢,就是饮食男女都是正常的,不要掩掩盖盖,要抱自然的态度对待它。可这是不够的,人和动物不同的地方在于,人的性有社会性,有人的态度、理想、道德、情操等等。我们要强调性的社会性,要教育人,把人的性提高到一个文明、健康的程度,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工作。

  信息时报:这次杜蕾斯调查中国人平均19.3个性伴侣,引起广泛争论。排除调查本身可能存在的不严谨性,中国人对于性伴侣这个问题为什么那么紧张?说明什么?

  刘达临:这里有两个方面要提出来。杜蕾斯的报告每年给我一份,我对它是有怀疑的。我们搞社会学的社会调查,特别重视科学性和严谨性。调查怎么取样,调查了多少人,用什么方法调查,这些都直接决定了调查的结果。但是这些杜蕾斯都没有公布。所以我不觉得这个数据多可靠,也不重视这个数据。

  性伴侣这个问题在社会上越来越严重,比例越来越大,大到什么程度我们没有做过调查。从中国人现在的道德观念来讲,对性伴侣是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,无论是双方没有结婚的还是婚外的性伴侣。现在人们觉得未婚同居、婚外性行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但是主流还是不赞成,不支持的。

  随着时代发展,社会对于性伴侣这个问题,会越来越宽松,但是不会宽松到赞成的态度,还是在不赞成的范围内宽松。

  信息时报:我们还注意到一个现象,在这次广州举办的性文化节上,很大一部分观众是中老年人。

  刘达临:老年人更加注重性,也是我们的体会。我们在全国近30个城市办过性文化展览,还有博物馆,到现场看的观众中老年人占到很大的比例。

  信息时报:大概是一个怎样的比例?

  刘达临:没有做过具体统计,但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,接近一半。在他们的青年时代,由于受到观念影响,思想的禁锢,他们并没有很多的得到应有的性快乐。社会的进步让他们有机会补课,社会的经历也让他们感到这方面知识的不足,所以更加有兴趣补充。采写 董彦

  “ 我的体会是我们中国改革开放20多年,性观念的大门只打开了一半,另一半没有打开。还有很多阻力,因为它打开了一半我们才能够建立博物馆,并让那一半门不被关掉,这是处于矛盾当中的。”

  刘达临,著名的社会学家和性学家,四次被选为亚洲性学联合会的副主席,并被授予“赫希菲尔德国际性学大奖”。从1989年至1990年,他成功地主持了全国两万例性调查,轰动了世界。1999年,他在中国建立了全国第一个性文化博物馆,又一次轰动了世界。

  刘达临主要专著

  《中国性史图鉴》,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年7月

  《中国情色文化史》,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年1月

  《世界性文化图考》,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0年12月

  《儿童性健康教育画册画说sex》,珠海出版社2004年1月

原文链接:http://cul.sina.com.cn/t/2004-11-16/93820.html

(编辑:王莉)

编辑:人大新闻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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